适合的教育应从三个维度展开

“适合的教育是最好的教育。”这一教育理念，最近几年被一些专家学者反复提及。因为，作为一个直言命题，这一表述逻辑自洽；作为一个价值判断，这一理念也成立，且深得教育界和社会大众的认同。

可以说，这一理念散发着理想主义光芒和温暖的人性光辉，理论正确，政治正确。其实，中国古代先贤对这句话早有概括表达，即因材施教。我们的老祖宗在教育方面的智慧，并不比当代人落后。笔者和一些教育界同仁讨论这一话题时，曾做如下表达：教育界的因材施教，对应到医疗界，也是４个字，即对症下药。

可是，对症下药，必须具备两个前提：第一，要有辨症的能力。任何一种疾病，准确诊断是对症下药的首要条件，而这背后，则涉及医疗技术的发展程度以及医生个体的学识水平。有些疾病，由于当下医疗技术的局限，还搞不清楚病因，这就给治疗带来难度；而有些疾病，在乡镇卫生院可能诊断不清，甚至误诊，到了三甲医院、北京大医院，可能就很容易确诊。第二，要有施治的能力。有些疾病，比如癌症、艾滋病、狂犬病，一旦进入晚期或者发作，虽能确诊，可是，由于技术的局限性，无药可治，医生往往爱莫能助；或者，有些疾病，在小医院治不了，到了大医院就药到病除。

因材施教一如对症下药，需要在辨与施两个层面发力。对于资源与技术的匹配支撑，两者需求大同小异，所以，践行适合的教育这一理念，不能忽略客观条件，否则，就会陷入夸夸其谈或自欺欺人的境地。因此，笔者认为，因材施教，或曰适合的教育，在实践层面，必须注重三个纬度的问题，简而言之，就是：适配个性、适当方法、适度压力。三者辩证统一，适合的教育才有可能在当下历史阶段有条件地发生。

首先，要能适配个性。理论上，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天性禀赋、家庭背景各有差异。尤其是智商禀赋这一遗传因素，有少数孩子明显高出一截，更多的孩子则在均值上下浮动。可是，在兴趣爱好特长潜力方面，仍然会有个体差异。因此，尽可能地发现孩子的个性，挖掘孩子潜力，从而提供差异化的教育方案，为孩子的成人成长助力，是教育的应有之义。当然，囿于客观条件所限，这种适配是有局限性的，辨材与施教，很难严丝合缝地匹配。因材施教是个无限逼近的过程，永远不能完美实现。

其次，要有适当方法。教育是爱的事业，在教书育人的过程中，如果只把孩子作为流水线上的产品对待，那么，这种教育注定失败。可是，教育要爱，但不能溺爱娇纵。爱是正确的方向，溺爱则是错误的方式。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对干部既厚爱，又严管。这同样适用于学生的教育，必须厚爱严管并重，所以，当下的中国教育需要有爱，也需要有惩戒。因为，惩戒也是一种挫折教育，而耐挫力对孩子的长远发展利大于弊。所以，赋予教师一定的惩戒权，是当务之急。具体到资源和技术层面，不断提升各级各类学校的硬件配置水平，引入互联网等新兴技术手段，不可或缺。同时，在师资充裕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实施小班化教学，让教师能兼顾到每一个孩子，从而最大限度地实现精准教学、问题导向、培优补差，则善莫大焉。

再者，要施加适度压力。当下，快乐教育是主流观念，给学生减负，也是正在进行时。于孩子而言，快乐成长当然重要，可是，自古以来，学习就是辛苦的事，所以，才有“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才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劝学之语。在知识爆炸的当代，孩子需要学习掌握的知识量远超古人，学习强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没有压力的学习，在全世界都不存在，绝对快乐的学习，同样如此。而且，当下社会竞争激烈，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步入社会后，工作的压力，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圈养的动物一旦进入大自然，也往往缺乏抗压的生存意志。现在强调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个“劳”字，也包含锤炼学生意志，培养其吃苦耐劳的精神。在学校学习过程中，删减掉一些不必要的课业负担，保持一定的学业压力，适度竞争，于他们，也是一种淬炼和磨砺。因此，需要辩证看待学习强度问题，引导孩子在学习中适应学习、爱上学习，从而养成终身学习的好习惯，才是教育需要努力的方向。

形而下者谓之器。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讨论适合的教育，不能把受教育者从家庭社会时代这些现实场域中抽离出来，孤立地展开，在具体实践过程中，更不能一味形而上、教条主义。因为，教育不仅要适合个人成长，还要适应社会发展和时代需求。这应是一种共识，也是一种应有的理性态度。

（摘自２０１９年４月２２日《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