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滋味长

下晚班后去菜市场买菜，这个时辰，城管已经允许菜贩、菜农在门口兜售了。头扎手巾老妇人的一篮青碧吸引了我。是韭菜，头茬韭菜，不足一拃长，尾尖褐色，根部紫红，抓一把闻闻，是本地第一刀韭菜，错不了。按老妇人开的价格，我二话没说称了两斤，顺道去旁边的水产店买了点螺蛳头。我曾读一位老大姐写的关于韭菜炒螺蛳头的文章，当时就咽了口水，这次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

故乡有谚语：“头茬韭、花香藕、新娶的媳妇、黄瓜纽。”话糙理不糙，这头茬韭的滋味实在太妙，鲜香甜美，清新爽口，令人回味无穷。

韭菜炒螺蛳头在这时节当然是新鲜菜，但真正本地产的螺蛳还未上市，得再等些日子。等清明，清明螺赛肥鹅。但那时候的韭菜就没这么好了。这样的无奈，人生处处有，小满即可，太圆满反而让人紧张。

父亲说韭菜是日月菜，就是过日子的菜，能从初春吃到初冬，割了一茬又一茬。母亲很勤快，我家的韭菜地好，临河一块地，两张席子大小，暄腾如大面包，土细如糠，家里聚的鸡粪、稻草灰都要倒在这块地上。菜地在村外，从家走过去需要20分钟，母亲隔一两天就跑一趟。侍弄好这块地，家里四五口人就不会吮筷头。一年四季，三季都不愁菜吃。

割得勤的韭菜，几乎不用仔细地捡，洗洗就能切了炒，光炒韭菜就香。大铁锅，空心火，火猛油烈，倒进韭菜，刺啦爆响，芳香四溢。白米饭配上油绿的韭菜，色泽诱人。哪怕回家迟了，菜都吃光了，就着油黄汤绿的汁也能吃两碗饭，照样吃得饱饱的。

说韭菜是平民菜，除了吃得时间长，还因为它有好“人缘”。韭菜炒番瓜丝，炒茄子丝，炒土豆丝，炒辣椒丝；韭菜炒丝瓜，炒冬瓜皮，炒毛豆米，炒蚕豆瓣子；韭菜炒海带丝，炒地踏皮，炒粉条……能炒的实在太多，和谁都合得来。

有几样值得说道。韭菜炒百叶，一清二白，清清爽爽，这道菜适合去油腻荤腥。一桌子的大鱼大肉，摆上一盘韭菜炒百叶，健康搭配。

一个人吃饭时喜欢做韭菜炒毛豆米。毛豆米在锅里煮一下，煮的时候放点油、盐，保持色泽青碧。熟后盛盘待用。铁锅里放菜籽油，油沫泛起，倒进韭菜，急火猛灶，三下五除二，韭菜略变色后把毛豆米倒进去翻炒。这个菜讲究一个“快”字，下锅、出锅都要快，韭菜一烂就不好吃了。韭菜深绿，毛豆浅绿，深深浅浅，好吃、好看。

客人踩着饭点来了，急手急脚怎么办？有韭菜就不愁。土瓮里摸几个鸡蛋，洗一把韭菜。韭菜切碎，放盐，打几个鸡蛋，搅拌，倒在油锅里，慢等焦香。看鸡蛋涨成糕，整个翻过来再等另一面。两面都煎好，起身，用刀划块，倒水，放调料，煮沸，韭菜炒鸡蛋就成了。韭菜香、鸡蛋香、菜油香，经过煎煮融合，能把馋虫勾出来。

某晚，我带父亲上街吃饭，父亲来帮我带孩子。年纪这么大了还劳累他，我心里满是愧疚，酸菜鱼、麻辣鸡、王婆大虾点了一桌。问父亲还需要什么，父亲说要是有炒韭菜就来一份。

这韭菜呀，老百姓还真是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