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摊的煎饼
这次回家,我看到,娘又摊了煎饼。“你还上瘾了呢!”我问,“元旦不是刚摊了吗?”“上次摊的都送完了。左邻右舍都说咱的煎饼好吃。”娘得意地说。
我读师范之前,大概是20世纪80年代,煎饼是家里的主食,白面馒头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上。摊煎饼是娘最拿手的活儿。我记得,要在前一天晚上把玉米面泡上,第二天早上再用石磨磨出来。这是我小时候最不愿意干的活儿。弟弟小,推磨的活儿都是我和哥哥干。两个人转圈,转着转着就晕了,恶心了,吐了。
我们推磨的时候,娘就点火、热鏊子。摊煎饼是个技术活儿,火候要准,无论热了还是凉了都不行。一勺面糊往烧好的鏊子上一倒,吱吱啦啦的,马上就起了小泡;这时,要赶紧用耙子把面糊摊开,边摊边转;眼看饼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薄。此时,还要看一下炉子里的火,再添一把柴。饼子冒着热气,渐渐发黄、发硬。先用小刀片在四周轻轻刮一下,再拎着两个边轻轻一揭,玉米的清香和着烟火烧烤特有的焦香味儿扑鼻而来,金黄的圆月般的煎饼便出锅啦!
热乎乎的煎饼卷上煮熟的鸡蛋或嫩豆腐,再搁上一根绿油油的香葱,再来一碗豆浆或飘着油的小米粥,那味道美极了。即使现在回想起那饭食,我也会流口水。
娘是个勤快人,也是个活泛人。她是村里第一个把煎饼卖到城里的人。她找来一个纸箱子,铺上干净的包袱,把一张张煎饼整齐地码好,天不亮就骑车赶往淄川城,在大街小巷里吆喝。我曾经跟着娘去过一次。我发现,到一个路口后,就会有人在等着她,这些人都是回头客。往往不到中午,她的煎饼就卖完了。然后,娘带着我到附近的一个饭店吃油条、火烧,算是犒劳我。
20世纪90年代,我和哥哥先后考到外地的学校读书。家里慢慢富裕了一些,馒头不再稀罕,煎饼也就被冷落了。又过了几年,摊煎饼成为产业,人们发明了烧煤球的炉子和电炉子。煎饼的种类也多了,有杂粮的、红枣的、红薯的等等。煎饼薄了、小了,再加上各种包装,成为赠送礼品。
父母在城里住了十几年,开始想老家。两年前,他们又回到乡下,住在翻盖过的老宅子里。门前空地上,乡亲们新盘了石磨和石碾。娘又动了摊煎饼的念头,但是我们都不同意,怕她累着。经过几次酝酿,她终于在元旦期间重新温习了一遍,摊的煎饼大受欢迎。但她觉得不过瘾,又试着摊了一次。
娘摊的煎饼真好吃,是外面买不到的美味,香甜、软硬、厚薄的程度都是正好的。随手撕一块,放在嘴里干嚼,都有说不尽的滋味。
白嫩的豆腐炒得焦黄,搁上新鲜的韭菜,往煎饼里一摊,放在锅里煎一下,黄澄澄、香喷喷的,咬一口,豆腐的软、韭菜的鲜、煎饼的韧劲一股脑儿充盈在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