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鸡

有一年秋天，一场鸡瘟让我们家养的十几只半大土鸡几乎全部灭绝，只剩下一只最瘦弱的小花鸡。它支棱着两条细长的腿，白天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茕茕孑立，凄凄鸣叫。因它还没有长翎毛，所以很难分辨出雌雄。

弟弟那时大概4岁，怕小花鸡晚上冻着，专门用纸盒做了一个鸡窝，铺上麦秸，天天搬进搬出。天一黑，他就逮着小花鸡放进纸盒里，再把纸盒放到堂屋里。

后来，小花鸡就不怕人了，只要弟弟一蹲下，它就会跑到弟弟跟前，乖乖地卧在地上，听弟弟下命令。弟弟说：“小花，到我肩上来。”小花鸡就会跳到弟弟手上，然后再跳到他的肩上。弟弟扛着小花鸡到街头显摆，让小花鸡从他肩到头上飞上飞下，引得邻里乡亲都来围观。

弟弟有时候出去找小伙伴，小花鸡跟到大门口，就不再往前走了。它似乎知道主人不想带它出去，还知道大门外有各种各样的危险，狗啊猫的，随时都可能吃掉自己。它能听出弟弟的脚步声，只要弟弟一回来，就立刻向大门跑去。

到了那年初冬，小花鸡终于长出了翎毛，凤凰涅槃般变成一只漂亮的红公鸡，而且声音嘶哑地开始打鸣。父亲嫌它在堂屋里吵，就让弟弟把它放回院子的鸡窝里。弟弟说什么也不愿意，依旧让小花鸡住在堂屋里。每天早上五点，它准时打鸣。

第二年春天，母亲买来１０只小鸡。毛茸茸的，线团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非常可爱。弟弟偶尔会逗逗它们。小花鸡趁人不注意，对那些小鸡痛下杀手。它看准哪只小鸡落单了，就轻轻走过去，对着小鸡的脑袋轻轻一啄。小鸡立刻倒地，伸伸腿就死了。

没出一个月，１０只小鸡全部被啄死。母亲只好又买了１０只，把小鸡放在篮子里挂起来。但是这１０只小鸡仍然难逃厄运，没有一只幸存。那一年，一家人没有吃上鸡蛋。父亲很生气，决定把小花鸡杀了。弟弟抱着小花鸡死活不同意，父亲只好让步，同意等到来年春天再说。

小花鸡转眼３岁了，长得“耀武扬威”的。只要弟弟不在家，它就站在墙头上，身居高处引颈长鸣，使得整个村子的鸡鸣声此起彼伏，俨然一副将军的样子。只要弟弟一回来，小花鸡立即跳下墙，欢天喜地地去迎接小主人。后来，大家都说，因为父亲想过要杀它，所以小花鸡住在墙上，似乎是有意躲开。

村里有个小孩叫刚子，平时爱用弹弓打鸟，悄悄盯上了我们家的小花鸡。一天上午，刚子趁着我家里没人，站在墙角下对着小花鸡打去。铜钱大小的青石子正好打在鸡头上，小花鸡跌下墙头，当场毙命。

弟弟回到家，发现小花鸡死了，号啕大哭。邻居听到弟弟的哭声，赶紧跑来，说，看到刚子用弹弓打了鸡就跑了。父亲带着弟弟找到刚子的父母理论了一番，那家人也觉得对不起我们，就送给父亲一瓶酒了事。

父亲回到家，烧开水，把小花鸡褪毛，开膛破肚，剁了剁，炖了一锅鸡肉。弟弟看着锅里的鸡肉，眼泪汪汪的，埋怨父亲太狠心。自此，他看不得别人杀鸡，也不再吃鸡肉。

(作者简介：房霞，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临沂市作协会员。现就职于临沂大学党委宣传部，从事编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