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精灵
昨晚的一场大雪,使天地间变成白茫茫一片。路又湿又滑,我决定步行去学校。一出家门,又凉又硬的雪末倚仗风的威势迎头盖脸袭来,与我一次又一次亲密接触。真好!凉丝丝、甜蜜蜜的,沁人心脾,用舌尖舔一舔,仿佛握住了离别久远的老朋友的手,真舒坦。它太小了,小得看不清眉眼。它太柔了,一脚踩下去,绵软软地沾满鞋底四周,没有“咯吱咯吱”的呻吟,也没有暗藏的冰肌。地上像铺了一层白面,风一吹,粉末一绺一绺地打着旋飞扬,像雾、似纱。我伸出手,接了一把雪霰,没来得及细细端详,它倏忽就不见了。
路上,有这些旋舞的精灵陪伴,我一点儿都不寂寞。绿化带边一道道被风堆砌起来的雪痕,格外厚,格外白,像一条条洁白的围巾;法桐树上枯卷的黄叶不甘被冷落,“飒飒飒”地吹着口哨,几片调皮的叶子干脆离开妈妈的怀抱,飘悠旋转着和雪花追跑打闹,做起了游戏,经过几个滚翻才慢慢落在地上,再翻几个筋斗,打几个滚儿,最后手拉手围拢在一起,静候小雪花落在里面,继续他们的呢喃。
走了大约30分钟,我的身体热起来,鼓鼓胀胀的热气你挨我挤“哧哧”地往外冒。我敞开了紧扣的羽绒大衣,伸伸胳膊、弯弯腰、舒活舒活筋骨。
“刺溜……”我两脚一滑,摔了一个大屁股蹲。我四脚朝天,两只手毫无防备地陷进雪堆里,好凉好软啊!我本能地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瞧瞧四周,幸亏没有人看见。定定神,用手按摩着钻心疼痛的屁股,不禁喟叹:“唉,危险往往发生在意想不到的时刻。这是老天在帮我呀。今天学校业务检查,如果借这个由头请假,可以逃脱呢。”
“阿姨,我拉你起来吧!”仿佛从雪堆里冒出的银铃声,一个小不点儿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左手拿着安全旗,右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谢谢你,小朋友。”我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了她。
她边拉我边说:“刚出家门的时候,我想溜冰,也摔了一跤。你是不是也想溜冰来着?我妈说,她小时候可喜欢到雪地里溜冰了,现在还想着梦回童年呢。”
“梦回童年……”我又何尝不想梦回童年啊!然而,已踏过50岁的门槛,回望走过的路,恰似这雪后——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初为人师的纯真、质朴、热情渐渐褪去,一切的一切,都遁形在日子的匆忙里,消逝在生命江河的静水源流里,而今,老暮懈怠之气日盛,总想得过且过。
“阿姨,你怎么了?是不是磕疼了,需要去医院吗?”银铃般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赶紧回答:“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你上几年级?”
“一年级。”
“你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我一定告诉你的老师,让他好好表扬你。”
“你认识我的老师?”
“是呀,我也是城北小学的老师呢,你没见过我吗?”
“啊!”小姑娘张大了嘴巴,腮上飘过一朵红云,一溜烟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不但比不上这个小姑娘,而且连朵小雪花都不如。你看:这小小的雪花,即便只有瞬间的停留,也不辜负孕育它的冬季,洁白的身影倾注几多留恋,弥漫的舞姿挥洒几多柔情,晶莹的梦想揉碎几多执着,簌簌的欢歌挥洒几多关注……
我不再迟疑,大步流星地走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