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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教育报杏坛 散落在静美秋天里的馨香 我的母亲 打起行囊的秋天 秋 中 秋 夜 登高品诗度重阳 文人与蟹

第8版:杏坛
三十而立    守正创新
杏坛
08
【心灵脉动】

我的母亲

□ 魏保和

母亲爱唠叨,这是多年以来她给我的印象。而大哥急性子、脾气倔、不能容忍,于是娘儿俩拌嘴成了家常便饭。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有那么多话,一天到晚说个不停,对此我也有抵触情绪,但远没有大哥表现得那么激烈。后来我想,母亲的唠叨大概源于她的孤独——父亲去世得早,她有话没处说、有苦无处诉、有难无人解,只得强迫孩子们听。而我们有声或无声的抵触会刺痛她,她说得越多,我们越犟嘴,对她的刺激也越深。都说子女是母亲的安慰和骄傲,而我们却是母亲的冤家对头,让母亲时常处于尴尬之境。母亲的尊严在我们这里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维护,反而被一扫而尽。

对别人说的话,我们即使觉着不对,也很少马上反驳,一般以沉默或支支吾吾作答,这样做是出于礼貌,给人家面子;但一到家里就不行了,认为母亲说得不对或重复的,我们就表现出不耐烦或直接回击。那时,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激怒使母亲能够少唠叨,少“逞能”,少管“闲事”。结果呢,我们的忤逆并没有让母亲少说,反而使双方的舌战愈加频繁,时常搞得家里乱糟糟的。大哥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说话跟拍电报一样俭省,但只要母亲一唠叨,他反击的话就会冲出来,一句比一句艮,好像早就在心里憋了一大堆。好在,吵过之后大家转眼就忘掉了,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干活。

后来,我师范毕业成了“教育人”,怕与母亲吵架让外人笑话,回到学校没法面对学生,所以能忍则忍,稍微顾及了母亲的面子,但对母亲的做派,也一样不能接受。

在这样的纷扰中,我们逐渐由少年青年到中年,母亲也渐渐老了。我工作的单位由乡村到乡镇而至小城,回家的机会越来越少,与母亲见面的次数自然就更少,母亲无休止的唠叨已很少听见了。见了面,母亲说得更多的是村里的事情,谁家有了喜事、谁家又老去了一个人、谁又进城买了车买了楼、谁又当了村官、谁家的孩子结婚又离婚、谁又卷钱跑了,等等,似乎村里的杂事、新鲜事、蹊跷事一件也不遗漏。此时的我,已经有了更多的耐性来倾听。我自知对乡村的隔膜越来越深,如果没有母亲的诉说,我作为一个在乡村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将失去乡村的音讯,这个我最熟悉的地方将成为我陌生的异地。母亲的唠叨,无疑是我了解乡村的好声音。

母亲说得最多的,是北街谁家的孩子很懂事,见了面老远就叫“奶奶”;东头谁,年初一爷儿俩早早来拜年;西头的一个街坊,七十多岁了,每次见了还是“嫂子”、“嫂子”地叫……这些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母亲却不厌其烦,而且满脸的喜悦和自足,眼里闪耀着熠熠的光彩。我知道这是母亲最在乎的事情——见面打招呼本是常事,也是人与人之间应有的礼节,但是,对一个年过八旬的乡村老太太、一个一辈子没有拔掉穷根的人、一个没有任何权势及财富背景的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来说,能得到他人的尊重,即便是礼节性的招呼,也已经是难得的优遇了。

我不得不为母亲感到难过——早年因为唠叨,在家里得不到子女的尊重,及至晚年,在外面又得不到他人的礼遇,纵观其一生,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这使我深感愧疚,别人我们左右不了,更无法强求,而我们做子女的,至少应给予母亲起码的尊重,维护她的尊严,使她活得体面一点、顺心一点、自信一点。而这起码的一点点,我们却很少给予她,而且我们以后再也不能给予她了——母亲已经离开我们近4年了。现在,再高的礼遇对她都没有用了!我们即使想赎罪,也永远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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