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漫游
古人治学,崇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行走间,文人们开阔了视野,了解了民情,陶冶了情操。孔子就曾经周游列国,“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还提出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从山水间悟到了人生的哲理。
司马迁从20岁起开始漫游各地。他在会稽探访大禹大会诸侯的遗址,在长沙水滨凭吊屈原,在登封瞻仰许由的坟墓,在楚地参观春申君的宫殿。还参观了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等人故居,听当地老人讲述楚汉相争时,这些开国功臣的逸闻趣事。丰富而传奇的阅历,让他掌握到了许许多多可信的第一手资料,而不仅仅是在故纸堆中寻找历史的蛛丝马迹。司马迁的漫游,为光耀后世的《史记》的完成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山水诗人谢灵运,一生寄情山水,游遍了各地名胜。据说,他为了旅行方便,还自制了一双带齿的木鞋,人称“谢公屐”。李白有诗曰:“谢公宿处今尚在,绿水荡漾清猿啼。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可见,谢灵运不仅是山水诗人的开山鼻祖,还是一位旅游用品发明家。东晋之后,山水游往往成为诗歌吟咏的内容。而从山水游扩大到漫游,并且成为一种文人雅士的风尚,则是从唐朝开始的。从名山大川到边陲小镇,再到黄沙大漠,到处都留下了文人的足迹,也留下了一篇篇不朽的诗文。
“诗仙”李白也堪称是一位旅行家。他“五岳为辞峰,四海作胸臆”,写下了“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绝唱。他从25岁起,就离开了蜀地,开始在各地漫游。他认为“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其“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是非常自然的事。在漫游中,他结识了“诗圣”杜甫,并与之结成好友。李白在人生数十年的游历生涯中,足迹遍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湖南、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现在,湖北安陆的白兆山上,还有一棵银杏树,相传是李白当年所栽。
苏轼也是一生宦游四方,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半个大宋江山。在西湖,他写下了著名的诗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到杭州之后,在杭州西湖修了一道堤,人称苏公堤。凡是有名山大川的地方,总会出现文人们的身影。宁静而旷远的山区,静谧深邃的河流,有着中国山水画一般的意境,能够让文人们暂时忘却凡尘的苦恼,将身心沉浸在自然的怀抱中。
古代文人的漫游地点,除了名山大川,还有繁华的都市和荒芜的边塞。而边塞,有着不同于普通山水的恢宏大气,为文人提供了更广阔的创作视角。王昌龄有《出塞》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岑参有诗:“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不同于山水田园诗的清幽淡雅,边塞的游历使诗人与诗作都带上了豪放、雄壮、瑰丽的阳刚之气。
文人从灵魂深处就和漫游结下了不解之缘。对于文人来说,漫游是他们灵感的源泉,只有当一个人真正地沉浸在真实而广阔的世界中,才能使它张开每一个触角,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新鲜。漫游也是文人的镇痛剂,当他们不为世俗所容、仕途一片黑暗时,自然是接纳他们的温暖怀抱。
“在路上”是一种状态。可惜的是,漫游对于今天忙碌的人们来说,已经是一种近乎奢侈的行为。当古代的文人们坐着颠簸的马车,在驿站中洗刷一身尘土时;当他们吃着粗糙的干粮,独自跋涉于崇山峻岭时;当他们乘一叶扁舟,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徜徉时,他们是快乐而自由的。而今,人心浮躁,“万卷书”都来不及读,哪里还能行“万里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