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的休闲阅读
每次外出讲课时,我总要带上几本专业书籍之外的闲书。这些闲书大都是一些文质兼美的回忆录、自传与他传,像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启功的《浮光掠影看平生》、梁漱溟的《我是怎样一个人》等。有时,我也会带一些画传,如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宋庆龄画传》、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周恩来画传》等。每个人的生命都不是任何东西的草稿,它是一张永远成不了画的草图。在这张草图上,永远没有让人满意的时候。因此,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有解读价值的名人的生命轨迹。这就是我读这些休闲书的基本出发点。我沉浸在作者的前尘往事中,思考着,伤感着,震撼着。为此,漫漫旅途走向审美化,每一个瞬间都变得有情、生动、丰盈。
在所有的交通工具中,乘飞机是最适合阅读的。飞机上安静,空间更独立,一般都有一个小时以上的阅读时间。特别是,不论任何时候,机舱里都有灯光。因为不是见缝插针,所以时间较充裕。这时候,除了读这些闲书,我也读一些急需了解的教育诊断、教育统计之类的专业书籍。与之相关联的,机场的候机厅也是比较理想的阅读场所。我不喜欢带太多的行李,原因是拿着这些行李很麻烦,排着长长的队伍托运行李也浪费时间。因此,每次遇到有自助值机的航班,我就快速地办理登机手续,然后在登机口长时间地阅读。
如果是白天,又走高速公路,坐汽车也可以读几行文字。我边走边读,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田野、山川,惬意至极。到了晚上,我便进行电子阅读。除了阅读那些名著,我更喜欢读一些从中国知网上购买、下载的《教育发展研究》等报刊的文章以及博士论文。为了能长时间阅读,我的手提电脑另外准备了一块电池。坐汽车,最难熬的是走省道以下建设标准的“土路”。车子晃来晃去,人声嘈杂,时停时走,根本不适合阅读。对于一个有“文字控”的人来说,最大的惩罚就是禁止他阅读、写作。这时候,我只好默诵《心经》《道德经》或想起来的唐诗宋词名句。在闭眼默诵、神情恍惚中,喜鹊争栖树、风过檐铃响、月移影婆娑、秋灯夜读书……寂静的歌咏此起彼伏,在意识飞扬中滋润着我的心灵。
坐船的时候,空间狭小,而且光线不好,就不适合阅读了。当然,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更适合在宽阔的大海上读无字书了。我生性安静,不喜欢与人聊天,于是就傻傻地站在甲板上,任思绪飞扬。开阔的视野,便于我在思索中积淀人生体验。这种体验就像大海里的水,水越深,浮力就越大,所载的舟船也就越大、越多。
坐火车时,如果坐硬座,我一般喜欢看些电视散文或一些名家关于读书的视频。这些视频,最长的有40分钟,最短的在10分钟以内,既不至于过度疲劳,也有时间看护行李。坐火车要是买到了卧铺,因为空间狭小,加之人多、杂乱,并不适合纸质阅读,仍要看视频。夜晚熄灯后,长夜漫漫。伴随着火车轮子的铿锵声,我戴着耳机,斜靠在床铺上,欣赏电视散文或名家演说。如果是秋冬季节,我就缩在被子中,听秋雨瑟瑟、寒风呼啸,尤其惬意。
当然,有时由于匆忙,我出门时忘记了带书。这时,我就购买一两本闲书来读。实在无书可买时,就买《南方周末》《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即使休闲阅读,也不降低阅读品位。因此,仓促之间选定的休闲阅读也在考验我的阅读心境。有了多次这样的经历后,我才理解,为何流沙河在“文革”中只有一本《说文解字》也能读得有滋有味了。
这些年外出的路上,我经常在机场、在车上见到那么多呆呆地坐着的人。他们的脸上空洞无物,毫无表情。起初,我还感叹他们为什么不阅读,哪怕是读一些娱乐类的报刊亦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人太多了,不止在旅途中能见到,在日常生活中也比比皆是。他们有空闲就打麻将,或者无聊地看电视,或者在酒桌上侃大山。这些人的眼神中没有执着、宁静。哲学家皮普尔指出,导致人们“不得闲”和“闲不得”的诸多休闲障碍都与精神世界的贫乏有关。休闲阅读对于充实精神空间并逐渐建构起自己的精神家园具有重要作用。如果没有休闲阅读,便没有激动、联想、想象,也就不会有灵感、创造。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更需要文化层面的休闲阅读。我立足这一视野,回想十几年来的旅途阅读,发现在奔走中也有宁静、淡定、从容的时候。在一定程度上讲,我听得见路人的嘈杂,也听不见周围的喧闹;我看得见文字的跳跃,又看不见字词句章的存在……一个年轻的疲惫的心灵,竟然回归了生命的原色,真好啊!
经历是一个人的生物性、社会性的标示,仅有直接的感性品格,却缺乏超越的理性因子。经历可以忘却,但体验可以保存下来,乃至终生铭记。当工作任务轻一些时,我根据自己的所读所思,写一些心得。这无疑可以确认这种休闲阅读的存在意义,提升自我认同,以免阅读积淀被岁月逐一瓦解。
这些年,我去了不少地方,走了不少路,也读了一些书,只不过真正悦纳的知识、主张少之又少,其效用毕竟有限。休闲阅读的游移与坚守、阅读内容的适宜与不合口味、阅读环境的安静与嘈杂,更多的时候不仅关乎心情,更在于个人的基本素养。选书选的是心境,读书读的还是自己。到最后,锤炼的还是让我走向练达、淡定与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