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擂茶

我的老家在粤东山区，那里美食多多，比如酿豆腐、咸菜焖猪肉、酿粄、盐焗鸡、梅菜扣肉、擂茶等。其中，我最爱吃的是被称为“三生汤”的擂茶。每次回去，母亲一定会为我烹饪这道美食。

一次回到老家，一早起来，我就看到母亲坐在门前的小木凳上，准备制作擂茶——双腿夹住陶制的擂钵，抓一把茶叶放入钵内，然后举起半米长的擂棍，对准茶叶，不断换着花样舂捣——时而直捣，时而旋转着捣，轻重有致，仔细研磨，不时加入大米、花生、芝麻、绿豆、山苍子、生姜等食材。渐渐地，各种食材的香气掺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发散开了。母亲一刻不停地舂捣，直到将所有食料都舂捣成粉状，变得黏稠，第一道工序才算完成。接着，母亲拿来一把带筛孔的捞瓢，捞起擂茶粉。随着手腕的微微抖动，擂茶粉如下雪般落入擂钵。反复几次，将茶渣彻底过滤干净。最后，把擂茶倒进锅里，加入适量水，大火煮开后起锅。当然，不煮也行，用开水和匀即可。

煮好的擂茶呈淡绿色，香味四溢，隽永、绵长，令人垂涎欲滴。母亲把辅料——炒米花准备好，然后吆喝一声：“吃擂茶了！”一家人闻声而至，坐满一桌。每人舀一碗擂茶，放进一把炒米花和一些菜叶，随便搅拌一下，便开始大快朵颐。擂茶与炒米花是绝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雪白的炒米花好像一粒粒金光灿灿的珍珠，在碗中沉浮，好看、好闻、好吃，真是色香味俱全。喝一口擂茶，吃一口炒米花，顿时齿颊留香，满口生津，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从心底升上来。如果非得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安逸”。擂茶好吃，开胃消食。哪怕吃饱，也不觉得腻，吃了还想吃。

老家传唱着这样一首客家山歌：“岭岗顶上望山花，望到屋家煮擂茶。大人细哩吃三碗，就系吃亏出门洒。”前面两句易懂，后两句的意思是说：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每次都能吃上三碗擂茶，就是外出工作的人吃不上，太亏了。

据老一辈人说，擂茶发源于中原。我们客家人从中原迁徙过来后，将制擂茶、吃擂茶的传统传承至今。长期以来，家乡人每天至少吃一次擂茶，可谓“宁可一日食无肉，不可一日无擂茶”。每有贵客光临，必以擂茶相待。而且，擂茶成为红白喜事的“标配”。吃擂茶的好处多多，一碗止渴，两碗疗饥，三碗提神醒脑。现在，人们吃多了大鱼大肉，肠胃酸性较高，易得“富贵病”；擂茶中的茶叶碱性高，正好可以中和体内的酸性，令肠胃更舒适。擂茶利于消化，常吃、多吃擂茶，有一定的养生功效。

擂茶中飘出了家乡的味道、亲情的味道、母爱的味道，游子们怎会不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