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毁约

这是一所山村小学，只有一位老师和十几名山里娃。李老师１８岁师范毕业后来到这所小学，就再没有出去。杏是他最中意的学生之一。杏的父亲在一次修路中伤了右腿，落下了残疾。不久，杏的母亲跟着一个来山里干活的小木匠走了，一去不归。

那年，当李老师握着调令准备走出山村时，杏的一句话让他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心：“老师，您走了，谁管我们呀？等我长大了，我接您的班。”

杏师范毕业那年，李老师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当李老师放心地把学校交给杏的时候，觉得一辈子的心事有了着落。

杏读师范时的一个同学毕业后留在市里，有车有房。每到星期六，一辆漂亮的小轿车就会准时停在学校前面的空地上。杏的同学不理解，有那么多的好工作等着杏，杏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旮旯儿。她只是说：“我不能走，因为我答应老师的。”

后来，他们结婚了，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６月的一天，山洪暴发，杏把学生一个个送过小河。回到学校后，杏感到肚子疼，腹中七个月大的孩子早产了。一年后，杏发现孩子比其他孩子发育迟缓，智力低下。

暑假，杏决定带着孩子到大城市看看。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回家时，客车在一个拐弯处滚下山崖。孩子在杏的怀抱里安然无恙，杏却成了植物人。

杏在县医院躺了一个月，丈夫和医院都想放弃治疗。这时，李老师出现在医院，他恳求杏的丈夫：“让我陪杏到省里的大医院看看，她从小就有不服输的脾气。”李老师陪着杏到省里的医院治疗。一个月后，杏真的醒过来了，但是智力只有两岁儿童水平。

李老师请求回到那所山村小学代课，他一边教学一边照顾杏。李老师把杏安排在教室右边的第一排座位上。

上课前，李老师点名，第一个点到杏，杏不喊“到”，李老师说：“杏，当老师点到你名字的时候，你要站起来答‘到’。”杏听话地站起来答到，李老师就夸奖杏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杏走路就像两岁的孩子那样蹒跚歪斜。课间操时间，李老师领着杏来到教室外，在前面张开双臂，引导着杏一步一步向前走。走了几步，杏一屁股坐在地下撒娇。李老师就在前面张着双臂，鼓励道：“杏是好孩子，再走一步！”杏就再走一步。忽然，杏紧走几步，挓挲着双臂扑倒在李老师怀里，师徒俩开怀大笑起来。

杏的丈夫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一有时间就来到这所小学。杏总会傻傻地问：“他是谁？来学校做什么？”

李老师故意说：“老师要离开这里了，他是开车来接老师的。”杏扑到老师怀里，拽着李老师的衣襟，大哭道：“老师，您走了，谁管我们呀？等我长大了，我接您的班。”哭完了，杏忽然问：“老师，我这是在做梦吗？”

李老师拉着杏的手说：“你不是在做梦。你是一位很好的老师，这里的学生离不开你。”

杏又指着丈夫问：“他不是来接您走的？”

李老师含着眼泪告诉她：“他是你丈夫，是来看望你的。”

杏略有所思地点头：“你是我丈夫，我们有孩子。你不是来接老师的。”

杏的丈夫眼含热泪，使劲地点头。

李老师坚定地说：“谁来接我，我也不走。你不是说要接我的班吗？我们谁也不许毁约！”

“不许毁约！”杏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师。

教室外，李老师在前面张着双臂，倒退着步子：“杏，走一步，再走一步。好！”

杏跌倒了，李老师把她扶起来：“杏，我们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