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锅底”留有“鱼”香

上世纪50年代是我的童年时期。那时生活条件差，别说大鱼大肉了，就是炒勺一年也动不了几次，吃饭有点儿盐味儿就不错了。

旧时，家家都有咸菜缸子，劳力收了工回家，从缸里捞一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饭。记得那时，父亲端“铁饭碗”，每个月都有工资，家里条件在村里还算好的，加上母亲勤俭持家，我家隔三岔五还能动一下炒勺。

集市上有卖鱼末儿的，就是卖鱼剩下的碎片和腌鱼的盐粒，价格便宜。母亲经常买回家，用油炒一下，就饭吃别提多香了。有时运气好，还能从里面捡到一块碎鱼肉呢。而且，吃完后，身上和嘴里有一股儿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吃鱼了，会引来很多孩子的羡慕呢。

那时，邻居家的栓子闻到我们家“吃鱼”也馋，央求母亲也买鱼末儿。他家兄弟姊妹多，家里壮劳力少，生活相对困难，他母亲舍不得给他买鱼末儿，便从集上称了一包鱼盐回来。鱼盐是腌鱼用过的盐，里面是纯盐粒儿，即便有中彩票的运气，也筛不出一丁点儿鱼肉来，但鱼腥味还是有的。用油锅炒一下，还能咂摸出那么一点儿鱼香味儿来，身上自然带有腥味，也可冒充吃过鱼。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些，鱼末儿也升级为小干鱼了，母亲做饭时往锅里放6条小干鱼，我们姐弟每人一条。小干鱼有大有小，母亲便分鱼：年龄大的吃小的，年龄小的吃大的。本以为这样分鱼是照顾幼小，但小弟却不同意，他愿意吃小的，条件是锅底归他，因为他看到锅底有鱼末儿。小弟鬼精明，其实，小干鱼大小相差不了太多，他还能白赚一锅炒鱼末儿。

既然他愿意这样分，大姐便和他换了。那天，小弟吃完小干鱼，又开始吃鱼末儿，最后连锅底都用饭擦干净了，真是比水洗了还干净。

大姐那条鱼吃得很慢，最后剩下半条说吃不了了，让母亲吃。我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母亲一口鱼还没吃呢，估计母亲是想就着“锅底”吃一顿饭的，可锅底也被小弟“清洁”光了。

有一年，父亲涨了工资，买回一条大干鱼，足有半米多长。父亲将大干鱼悬挂在耳房，吃的时候用斧头砍一块，用油煎了，满屋飘香，一家人再也不用互相礼让了，因为家里“富富有鱼”了。

现在再跟孩子们说起过去我们吃鱼的事儿都成故事了。现在的孩子鱼头不吃，鱼尾不吃，而且吃鱼都是买活鱼回来做，又清蒸又糖醋又红烧，既讲究新鲜、营养，又讲究卖相、味道。一道鱼上桌，夹完鱼肉，剩下鱼骨上的肉，也够过去我们一家人吃3天的。和老友谈起这些，她们说，别说剩鱼肉了，就是“锅底”在过去也够一家人美餐一顿的。

忆苦思甜吗？其实也不是，那些存活在时光里的味道，如今我们回想起来，味蕾依然留有“鱼”香。这也是岁月馈赠的礼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