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一千四百公里
我8岁那年跟着父母北上入京,离开老家湖南平江,距今已有20年了。
初到北方,最不习惯的就是饮食,学校食堂的饭菜让我娇嫩的“南方胃”受了不少折磨。在老家的爷爷、奶奶听说了这件事,逢年过节来北京时,总会大包小包地带很多家乡美食。妈妈每次都对他们说:“你们年纪大了,这么远的路带这么多东西,太不方便了。”说完便狠狠地剜我一眼,意思是怪我平时太多嘴,让他们受了累。爷爷、奶奶每次都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下次依旧带来塞得满满的行囊。
从平江到北京,1400公里,爷爷、奶奶为孙女开辟了一条特殊的舌尖上的南北之路。
行囊里的美食中,我对米爆花情有独钟。“米爆花”是平江人的土话,也就是炒米。把米放在锅中“爆炸”后,米会呈现出花状,所以被称为“米爆花”。米爆花有原味的,也可以加入芝麻、黄豆或南瓜子。奶奶每次都用小瓶细致地分装好,为方便拿取,还在瓶中配上了小勺。小学时,同学来家里玩,我经常会拿出珍藏的米爆花请他们吃。北方孩子没吃过这种零食,倒也觉得稀奇。“也没有到你说的巨好吃的程度吧?”他们总会这样跟我说。我只是笑笑,舀一勺香喷喷的米爆花放入嘴里,脆生生地咀嚼起来,心中格外甜。
腊肉和腊肠是最不好带的,需要提前很长时间腌制好、风干,裹上一层又一层吸油纸,再包上报纸,最后装入塑料袋,以免油污弄脏背包里的其他东西。我最喜欢将腊肠“开封”,仔细将“外衣”一层层剥下,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当腊肠刚冒出一颗红通通的头,我便迅速抢过来切一片塞进嘴里。只一口,就回到了充满无限风情的家乡。
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来北京不方便,传递美食的工作就落到了姑父身上。高三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爷爷听说后将家里散养的6只土鸡全部宰杀,拔了毛清洗干净,一一分装好,还仔细写上了熬炖方法。姑父拎着鸡“闯”进我家,一进门便大声说:“妞儿,这是你爷爷养的正经土鸡,活着的时候天天飞到院子里的矮墙上晒太阳。你吃了它,身体保准马上就好。”果然,土鸡下肚,我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
近几年,快递越来越方便,来往于南北路上的美食越来越多——春天有做蒿子粑粑的香蒿,端午节有碱水粽子,过年有年糕,还有一年四季的常客——剁辣椒……
舌尖上的南北之路,跨越1400公里的家乡风味,萦绕在唇齿间的是无尽的滋味,鲜活如昔,可萦绕在心头的又何止是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