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红苋入碗香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季节的脚步潜行无声，雨后新晴，夏已浅浅。

菜场上，一堆堆的红苋菜露水未干，像娇滴滴的小姑娘斜倚在地上。红殷殷的根儿，脆生生的绿茎，卵形的叶子，中间一团胭脂红，边缘一圈浅浅绿。那样子，人见人爱。难怪作家张爱玲对红苋菜情有独钟：“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

小时候，我喜欢将母亲炒的红苋菜埋进碗里，在米饭中轻轻一搅，一碗米饭瞬间被染成红色。颗颗米粒呈粉红色的米饭，吃起来特别香甜。

新麦出来，中午天热，母亲喜欢擀面条吃。一碗清水擀面，放进几片清炒的红苋菜叶，碗中顿时生动起来，面汤浅红，令人食欲大开。两碗擀面下肚，头上已经有一层细汗。

“山梨脆可饤，野苋红可羹。”红苋菜清炒味美，做羹亦鲜。清代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写过苋羹的做法：“苋须细摘嫩尖，干炒，加虾米或虾仁，更佳。不可见汤。”

母亲不是美食家，农家做菜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红苋菜是园子里现成的，正午掐一大把回家，清洗干净，焯一下水，去掉涩味。锅中加适量清水，将红苋菜放进去，煮沸。调几勺淀粉水，倒进锅中搅动几圈，待水再次沸腾，放猪油、味精即可出锅。红苋羹浓稠丝滑，红汤翠叶，很是馋人。如果家里正好有皮蛋，煮羹时加入皮蛋丁，那才叫一个鲜！

红苋菜可炒可羹，亦可凉拌，还可以用来做馅包饺子。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却是端午包上那一抹诱人的“胭脂红”。

在我老家，素有端午节女婿给岳父岳母送端阳的习俗。送端阳的礼品中，除了时令皮蛋、桃子，还有新麦面粉做的包子。包子尖上点一抹胭脂红，像小姑娘嘟起的小嘴，俏皮可爱。那点红色，就是用红苋菜的汁染成的。小时候盼过端午，一半是惦记顶上有一抹胭脂红的端午包。

“六月苋，当鸡蛋。”苋菜富含膳食纤维、胡萝卜素、维生素C以及铁、钙等矿物质，营养丰富。能补气、清热、明目，利大小肠，促进排毒。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记载：“六苋，并利大小肠。治初痢，滑胎。”我国第一部按部首编排的楷书字典《玉篇》中注释，“苋”读“汗”。所以很多地方把苋菜叫作“汗菜”，意思是夏天流汗时吃的菜。

“石榴萱草并成空，又见墙阴苋叶红。”浅夏时光，红苋如二八女子，俏立墙边。真想再回到老家的院子里，掐一把红苋菜，吃它个碗底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