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瓜事

小时候，要想痛快淋漓地吃顿西瓜并不容易。那时候刚包产到户，没有谁家有钱买西瓜，都是用粮食换，可也没有哪家粮食宽裕，一年能吃上一两次西瓜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村里谁家若种了西瓜，绿油油的瓜地便格外引人注目。我们每天挎着篮子在旁边的荒地里装模作样地割猪草或挖野蒜，心急火燎地盼着西瓜赶快成熟。可等到西瓜成熟了，种瓜人却把铺盖卷搬到了瓜棚里，日夜守候，地头甚至拴上一条龇牙咧嘴的狼狗，一有风吹草动就狂吠不止。

经过侦查，发现村南那片圆滚滚的西瓜地竟没有瓜棚，我们蹲在苞谷地里连着刺探了几天“军情”，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决定动手那天，我们还是非常谨慎地在地头设了暗哨，然后蹑手蹑脚地进了瓜地，每个人就近挑了一个最大的西瓜抱到地边。随后，放哨的人都撤了回来，把西瓜转运到苞谷地中间。

我们迫不及待地把西瓜在地上摔裂了，如饥似渴地捧起一块啃了起来。“咋不甜呢？还有股酸味。”大家都很纳闷，这才发现西瓜瓤全是淡粉红的，还有两个是黄瓤的。“哎，没熟、没熟！”大家失望极了，草草地吃了几口，把碎西瓜掩埋在苞谷地里，心有不甘地溜回了村，约定好半个月后等西瓜成熟了再行动。

最终，我们还是没耐住诱惑，煎熬到第九天就又摸到了瓜地里。这次，我们还学着大人的样子，边摸边敲。可瓜瓤还是粉红的，味道仍是淡淡的甜味，后味一股寡酸。“这什么西瓜呀，难吃死了！”正当我们发牢骚时，亚军兄弟俩，还有亚军的父亲、伯父和叔父都围拢到了苞谷地里。奇怪的是，亚军父亲没有发脾气，只是把我们带到了亚军叔父家里，让每人写一张保证书。其中有两条，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保证不再偷瓜，以后随叫随到。不然，不仅要告诉家里，开学后还要反映到学校。”

随叫随到的意思，我们后来才明白，就是瓜熟以后，亚军把我们都喊去，从刨开的瓜瓤里面抠黑瓜籽。这时，我们才知道，这压根就不是西瓜，是产瓜籽的打瓜。那个暑假，我们就挤坐在亚军家的院子里没日没夜地抠瓜籽，抠得手上的皮肤都皴巴巴的。

上初一时，学了大半年西瓜栽培技术的父亲，终于决定腾出村南那块好地，点种西瓜。碰巧那年风调雨顺，加上父亲掌握了技术，满地的西瓜几乎没有歪瓜，个个饱满圆润。我放了暑假就跟父亲挤在瓜棚里。饿了渴了，父亲就进西瓜地里挑个熟透的西瓜切开。我拿着勺子掏着吃，红色的沙瓤一直甜到了心里头。

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西瓜早已是生活中常见水果之一。可每次吃，总没有儿时那种甜透了心的感觉。可惜岁月难以追回，那些绿莹莹、圆滚滚的西瓜往事，只能永远沉淀在童年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