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鹅

我们老家村子坐落在柴汶河岸边，但家家户户没有养鹅鸭的传统。有一年，村里来了一个卖小鹅崽的。母亲觉得不贵，就买了四只，两雌两雄。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鹅褪去了黄黄的绒毛，长出了灰色的翎毛。四只鹅白天去河里玩耍觅食，傍晚由头鹅领着摇摇摆摆地回家。

有一次，上游水库突然放水，河水突涨，猛兽般地向下游袭来。除了那只头鹅，其他三只都被洪水冲走了。母亲很伤心，从此不再让鹅去河里觅食。头鹅是只大公鹅，背部和翅膀的毛是灰色的，腹部的毛雪白。大灰鹅待在家里，时常回忆起在河里玩耍的时光，无聊的时候便舞弄长脖、啄啄翅膀作戏水的样子。

大灰鹅的领地意识很强，听觉非常灵敏。无论谁家的猫狗经过我家门口，它都会冲出去将它们赶走。有时，院子外有轻微的异响，它会叫两声，提醒家人。如果有陌生人来家里，它更是嘎嘎地叫个不停，甚至会扑上去啄人。邻居们说，我们家的鹅比别人家的狗都强，能看家护院，真是神奇！

大灰鹅陪伴着我们家人一年又一年，大家几乎忘记了它的年龄。一年夏天，一只疯狗惊扰了整个村庄，除了打狗队员，人们都不敢出门。一天，一只陌生的狗从我们家门口匆匆跑过，大灰鹅像往常一样冲出去，与那只狗厮打在一起，不幸被那只狗咬伤了翅膀。打狗队的人呼哧呼哧地跑来，七手八脚地把那只狗打死了。他们说，多亏了大灰鹅，否则他们还真追不上这只疯狗——他们已经追赶了好几条胡同了。

大灰鹅的翅膀鲜血直流，父亲找来草木灰撒在伤口上帮其止血，又从医院拿了红霉素药膏给它涂在伤口上。一连好几天，它的伤口愈合不上。大灰鹅不吃不喝，哀哀悲鸣，一蹶不振。经历了１０多天的折磨后，大灰鹅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一个晚上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父亲说：“大灰鹅年岁不小了，因与疯狗搏斗受伤而死。如果它是个男人，也称得上是英雄，我们还是把它埋了吧！”父亲把大灰鹅埋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从此，我们家葡萄架年年挂满果子。

每每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葡萄的时候，父亲总是慢悠悠地说：“大灰鹅来世一定会脱胎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