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打”老师的男孩

“老师，我在职教中心很好。我学的是烹饪，也愿意学。等我争（挣）了钱，我就抱打（报答）您。”初冬的一天早晨，我被这样一条微信消息叫醒了。在被这几个错别字逗笑之余，我的心头涌上了些许“小幸福”。

这条消息来自上一届毕业班的一名学生，他的名字叫韩大力。说实话，去年整整一年，我作为班主任确实没少为他操心。升入初三后，韩大力就整天穿着布满油渍的衣服来校，在课堂上不专心听讲，课下也不完成作业，还总是惹麻烦，不是欺负低年级的学生，就是和邻班的学生打架。但是，最让我头疼的，是他每次被我批评时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甚至不愿在我面前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更不愿爽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无论是声色俱厉的批评，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都不能动摇他给我惹麻烦的“决心”。我知道，如此这般的教育场景还会重演，这样的学生简直就像一块油盐不进的钢板。屡战屡败之后，我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精力、自讨没趣，只剩下了无奈。如果他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我只能放弃他了。

去年一个初冬的早晨，我刚来到办公室，只听“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踢开了，教历史的王老师气冲冲地拽着韩大力的衣领走了进来。“你上节课学的知识背不过也就算了，还和同桌乱说话。”王老师因为气愤，说话时有些激动，“今后，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管你了。”王老师说完就摔门而去，韩大力被晾在了那里。

看到这难以收场的尴尬局面，韩大力仍是一脸漠然。“过来！”我朝他吼了一嗓子，准备继续“收拾”他一顿。听到我的训斥，他一边用手捋着额前刻意染成黄色的头发，一边慢悠悠地走过来。这是成心给我拱火呀！不过，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他一双脏乎乎的手。

蓦地，我改变了主意。我把他拉到脸盆架前，倒了半盆温水，半开玩笑地说：“现在正是抗疫时期，你先好好地洗洗手、消消毒。”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洗手了，只见他手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手背也因为干冷的天气而皴裂了。我把他粗糙的双手泡在水中，又打上肥皂。在起起伏伏的泡沫中，韩大力的手逐渐变得干净起来。“在家里，你的妈妈不让你洗手吗？”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大力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强忍着里面的泪水说：“我没有妈妈！”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想道：何必费那么多的口舌去天天说教呢？其实，他只是一个格外需要呵护的小孩子，一个需要更多温暖的单亲家庭孩子。如果他连基本的爱和呵护都不曾得到，规矩和说教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洗完手，我顺手给他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聊天。在面对面的交谈中，韩大力向我讲了一些他不愿为人所知的家事：他的妈妈是被人从云南拐来的。由于没有感情基础，妈妈生下他以后就离开了家。现在，家里只有他与爸爸、叔叔三个“光棍儿”生活在一起。可以说，一家人能吃上一顿热饭、有合适的衣服穿就算不错了，怎么还会有人顾及他的个人卫生呢？

事后，我将该生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了校领导，领导立即帮他申请了特困生补助。我也及时去他家家访，每次都为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拿几件我家孩子替换下来的、比较新的衣服，或者往他的手里塞几个苹果。

功夫不负有心人。韩大力逐渐开始接受我的建议，并且努力地改变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驯了，开始认真地对待生活，善待身边的老师和同学。不过，由于他的基础太差，再加上对学习没兴趣，所以学习文化课确实十分吃力。我提醒他：在遵守课堂纪律的前提下，尽量学习一点简单的基础知识，争取达到通过会考的水平。在我和其他任课教师的支持下，韩大力最终升入职业教育中心学校学习烹饪专业。这对他来说或许是改变自己、改变家庭命运的最好出路。

我给韩大力回复了下面这条信息：“老师不要你的‘抱打’，只需要你将来踏入社会、能够自食其力时，给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相信你，你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