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候佳音

初次见到小申的时候，他还是一年级新生，长得比同龄人高，穿着干净整洁，安静羞涩，眼神躲闪。他不喜欢说话，老师问他问题时，他只用摇头或点头来回答，对很多问题是没有回应的。小申的爸爸带孩子去医院的心理科就诊无果后，最后决定求助作为学校心理辅导教师的我。小申的妈妈带着弟弟在美国，爸爸陪着他在国内读书。小申在家里和爸爸能正常说话交流，一进校门就不说话，但是可以听懂老师的话，也能完成作业。这种情况出现在小申上幼儿园大班时。有一天，小申爸爸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孩子忽然在幼儿园不爱开口说话了。

沙盘游戏是一种心理表达技术，也是一种非言语的心理治疗，对存在焦虑、注意力集中困难、言语沟通困难以及适应困难等问题的儿童有良好效果。我把小申带到沙盘前，告诉他，这些沙和沙具都归他玩。他点点头，在沙盘里用手画出跑道，摆了两架飞机，拿着两架飞机飞出飞回，嘴里的“呜呜”声一直不停。小申投入地玩着，直到放学，我把他送回放学路队中。晚上，小申爸爸给我打电话说小申非常开心，希望下周二还去玩沙盘游戏。

后来，每周二的大课间，小申都会如约来到沙盘室，他的沙盘内容越来越丰富。小申依旧不说话，但是看我的眼神不再躲闪。有一次在操场上集会，我站在他们班级的后面。发现我在观察他，他羞涩地一笑，弯弯的嘴角勾出一张暖暖的笑脸，这张羞涩的笑脸一下子暖到了我。

到了三年级，我恰好担任小申班的英语教师和副班主任，三重身份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去接纳他、陪伴他、鼓励他。英语课上，我会让学生轮流朗读课文。轮到小申时，我像对待其他学生一样伸手邀请他读；他会站起来，但是没有声音。我翻手示意他坐下，再轮到下一名学生。尽管他不读，但是我仍然会提问他。我偷偷观察到，他在我领读课文的时候也会跟着读，口型是正确的，但不知道有没有读出声音。期末检测时，小申笔试全对，但在口语考试中，他在陌生的考官面前不说话，所以成绩是零。我把口语考试题发给小申爸爸，让他在家中测试。小申爸爸发来他的语音，很软、很飘，但真实。当声音从手机中飘出来的时候，我似乎被一股暖流击倒。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我很感动。我决定趁热打铁，助推他一把。班上几名学生需要补考，我安排小申当“小老师”来辅导他们。小申小声地、羞涩地示范读音，尽管是在小范围内开口说话，对小申来说却是很大的突破。

英语课上，我会给小申营造安全宽松的学习环境，消除他的紧张情绪。同时继续为他开放沙盘室，让他学会与同学们相处。在班级活动中，我也多给小申表现自我的机会。经过3年多的辅导，小申在四年级时终于有了质的突破。一次，英语课上的单词接龙小组PK赛，双方的词汇都已穷尽，比赛进入胶着状态，学生们在绞尽脑汁想一个“W”开头的单词。如果哪名学生能说出来，就可以直接锁定胜局。这时，一直在默默观察的小申脱口而出“Wonderful”。“赢啦！”学生们情不自禁地欢呼鼓掌。一个小姑娘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说：“老师，他说话了，说话了！”小申依然羞涩地浅笑着，暖暖的笑容让我热泪盈眶。

在校园里，我经常能遇到小申。远远地，他就准备好了笑容，等着跟我打招呼，这羞涩的笑容温暖着我。我想，我的接纳和陪伴也温暖着他，终于等来了佳音，让他放下戒备，接纳这个世界，我们彼此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