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做最好的自己

开学典礼上，有个环节是让孩子们谈谈自己新学期的愿望。每班一名代表，每人说一句话。

能在开学典礼上登台表态的孩子无疑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每个孩子发言后，老师和同学们都对其报以热烈的掌声。一个瘦瘦高高、扎着马尾辫的六年级女孩说：“新学期，我要继续努力，争取做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好伙伴！”

台下掌声四起。我遗憾地想：“孩子，你的发言很精彩，但缺少了最关键的一句：做最好的自己！”

几天后，心理课上，老师让学生们画一幅画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个女孩的画让大家很意外。她用黑色钢笔作画，每一笔都尖锐、锋利，像匕首，像投枪，带着呼啸的风声。满纸黑色雨点，密密麻麻，没有丝毫留白。一间小屋孤零零地蜷缩在画纸一角，紧紧关闭的窗户被密集的雨点遮蔽，一双忧伤的眼睛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女孩用一串由小到大的圆圈强调、突出她的视线，圆圈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到画纸的边缘。心理老师说：“从这幅画可以看出她对外界充满强烈的好奇和向往，但内心承受的压力很大，让她感到压抑，几近窒息。满纸雨点，仿佛女孩痛苦的泪水。她想倾诉， 想表达，想突破，却无力挣脱。”

女孩是班里的班长，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老成持重。班主任王老师从一年级时就带她，刚入班时就发现她比其他小孩乖巧听话，对老师交代的事情总能一点儿不走样地完成，但很少看到她脸上绽放轻松、活泼、阳光般的笑容。王老师说：“女孩的妈妈对她要求很严格，每次考试都要求女儿考第一名；如果拿不到第一，管束就会更加严厉。除了读书、学习，不让她参加任何娱乐活动，说浪费时间，不如在家里多读一本书。济南动物园就在家门口，可怜的孩子只在上幼儿园时去过一次。女孩的房间四壁都是图书，阅读量远远大于同龄孩子。”

我问：“她的作文写得怎么样？”我感觉女孩虽然读书不少，但习作水平不一定很高。

王老师翻找出新学期她刚完成的一篇作文给我看。这是一篇读书笔记。果然不出我所料，文章中规中矩，开头点出读了什么书，中间介绍书的主要内容，最后谈了谈感想。三段式结构，行文波澜不惊，没有闪光的语言，感悟也是人云亦云，缺乏个人独特见解。由于平时受到太多约束和控制，女孩的思维打不开。严苛的管理扼杀了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让女孩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独立思考、敢于创新、勇于表达的能力，成为被动盛放知识的“容器”。她习惯了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在成人限定的框框里循规蹈矩，亦步亦趋。

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家长总希望把孩子塑造成自己期望的样子，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模子教育孩子、要求孩子，初衷是为了孩子好，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反而压制了孩子的个性，阻碍了孩子的发展。在父母高压之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表面看起来优秀、乖巧、听话，内心往往不自信，压抑、委屈。有的孩子不堪家长的“暴力”管束，性格逆反，自暴自弃，严重的甚至对父母充满怨恨；有的孩子为了迎合大人，得到认可、喜爱和夸赞，学会了察言观色，隐藏个人喜好，压抑自己的情绪、个性，最终失去自我。从小背负太多期望和压力，每天活在他人眼色里的孩子，长大后往往养成讨好型人格，要么胆怯怕事，不敢表达个人好恶；要么喜欢见风使舵，像墙头草随风倒，没有主见，在事业发展上缺乏魄力，不敢独当一面。

孩子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有独立的人格、情感、好恶。作为教育工作者，作为家长，不能把孩子看作私有物品、附属品，应该尊重孩子作为一个独特生命的权利，在孩子的成长中做一个陪伴者、引导者、支持者和鼓励者，让他们经历探索和成长的过程，成长为自己喜欢的、理想中的样子。

我妹妹的女儿小雨从小痴迷绘画，课余时间几乎都用到了画画上，经常画到夜里十一二点，需要家长不断催促才会去睡觉。妹妹希望孩子把时间更多地用到文化课学习上，娘儿俩因此经常发生冲突。小雨读初三时，学习成绩始终在中游徘徊，仍然把大把的时间用在画画上。妹妹为此很焦虑，反复和小雨沟通，情况没有改善，一气之下便没收了她的画具。无休止的争吵、冷战早已让娘儿俩身心俱疲，这下子，孩子彻底崩溃了，哭着要跳楼。妹妹又生气又绝望，说：“你不要跳，还是我先跳吧！”娘儿俩闹得不可开交，妹妹给我打电话，让我从中调解、缓和。

亲子关系中的许多问题，首先出在家长身上。要想解决问题，家长得转变观念，转换思维，改变做法。妹妹对孩子的强行干预、独断专行让孩子反感、抵触。我给妹妹提了个建议：尊重孩子的兴趣，在发展特长的同时兼顾学业。既然小雨这么喜欢绘画，在绘画方面又有天赋，那么你可以考虑让她将来学美术专业。根据目前的情况，对文化课的学习适当放低要求，允许并鼓励小雨在绘画方面深造，把拥有绘画的权利转化为学习的动力。通过与小雨及妹妹反复沟通，我帮助娘儿俩达成了“君子协议”：一是小雨保证文化课成绩不再下滑，争取每次考试都能进步一点点；二是完成作业后的业余时间可以用来画画，但要遵守作息时间；三是报的文化课补习班换成绘画辅导班，以后无论把绘画作为兴趣爱好还是从事相关职业，妹妹不再反对、干涉。小雨很高兴，在专业教师的指导下，她的绘画水平提高很快，对文化课学习也不再懈怠，高一时就有了自己的职业规划，高中毕业后顺利考取了向往已久的北京电影学院动漫专业。孩子在大学学习愉快，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小时候不善言谈，与人交流交往总是别别扭扭；现在性格平和、坦然，话语虽然不多，但谈到自己专业时充满自信，时有惊人之语。

小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妹妹奖励给她一个价格不菲的电子画板。小雨说：“妈妈，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妹妹当时又惭愧，又骄傲，又感动，并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后来我转变了思维方式，不再用自己的标准和要求强压小雨，而是顺应了她的爱好和需求，真不敢想象孩子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但不等于有权利让孩子做自己的影子，也不等于就拥有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孩子“刀削斧劈”的权利。智慧的父母，不会让孩子复制粘贴他人的人生，无论他人多么辉煌，那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也不会让孩子为了实现自己当年的愿望，活在自己的遗憾和阴影里。真正爱孩子，就让他做自己，给他自由发展的空间，让他去探索；给他慢慢成长的时间，让他去经历；给他自由选择的权利，让他去尝试。作为家长或教育工作者，我们可以远远地关注、及时地修正，因势利导，帮助孩子挖掘潜力，引导孩子完善自我，做最好的自己；激励孩子去参与，去竞争，去面对，无论阳光还是风雨，让他自己去体验、去受挫、去反省、去进步。成长氛围宽松、民主，孩子会越来越阳光、开朗，也会越来越自信、快乐。拥有独立的灵魂、独立的思想、独立的判断，孩子才会真正遇见自己，喜欢自己，悦纳自己，成为一个富有情感和灵性的完整幸福的人，创造出独特的人生精彩，从而惠泽他人，利益社会。（作者单位：济南市天成路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