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讲台就是家

从去乡村支教的学生到在乡村任教的教师，从教学上的“愣头儿青”到市区里的优秀教师，从一人独行到未婚妻辞去银行工作与他结为“90后夫妻档”扎根农村教育……在4月3日举办的山东省乡村教师专业发展研讨暨经验交流会上，来自潍坊市峡山生态经济开发区赵戈小学的教师鹿明杰和妻子胡冰的故事感动了所有的与会者。

从去乡村支教的学生

到在乡村任教的教师

2011年，鹿明杰在大学期间曾经到蒙阴县东门联小支教。在支教期结束的前一天，他的办公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行字：“老师，我也要像您一样好好读书，努力地走出去，看一看您跟我们说过的外面的世界。”那一刻，他动容了。正因为亲身经历了，看到了乡村孩子对知识的渴望，他才下定决心：毕业后，到农村去！

2017年9月，他背井离乡，从烟台来到峡山，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教育生涯第一站是偏远的王家庄街道双沟头小学。面对破旧的房屋、泥泞的校园，想到要在这里做一辈子农村教师，理想照进现实的那一刻，鹿明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第二天开学，学生对眼前这名年轻的男教师特别热情，围着他好奇地问东问西。其中，有一名学生问：“老师，您会一直留下来吗？过几天是不是也会走呀？”鹿明杰一时语塞。上第一堂课时，他发现教室里只有12名学生。老校长说：“大部分老百姓的孩子都在外地上学。小学校留不住年轻老师，自然也就留不住孩子。”听了校长的话，鹿明杰感到十分震惊。他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出好成绩，把学生留住。

村里的学生基础差、学得慢，他就用“笨办法”：从基础入手一遍遍地教，第二天再挨个提问、检查，直到全部过关为止。他把每名学生的成绩起伏情况绘制成动态分析图，对标问题，取长补短。结果，在第一次期中考试中，学生就考了全街道第一名。这让他信心倍增。

鹿明杰记得，那是2017年11月16日晚上10点多，还在学校批改试卷的他看到了一名学生写的作文后热泪盈眶。“我最敬佩的人是我的班主任鹿老师，他有一双不算大的眼睛，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中间夹着几根白头发。他很有责任心，也很严肃，但也有笑的时候；有时心情不好，也许是他太辛苦了吧！”看完以后，他被学生的感恩之心打动了，激动地写下了一句话：“没生炉子的办公室是寒冷的，但我心里却滚烫。四年级的孩子们，我们一起努力！”就这样，鹿明杰坚定了扎根乡村的初心。

后来，面对上级部门的多次借调，他都婉言拒绝。众人笑着对他说：“让你‘当官儿’，你不去，留在村里当一辈子老师没出息。”他只是淡淡一笑。鹿明杰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喜好和追求。为了让农村孩子享受到和城里孩子一样的优质教育，青年教师要用情、用心扎根乡村。他说：“只要学校存在，我就不会走。”

从教学上的“愣头儿青”

到市区里的优秀教师

2018年，双沟头小学撤点并校后，鹿明杰来到了另一所乡村学校——赵戈小学。在安心扎根乡村后，为在平凡的乡村教学岗位上创出佳绩，他为自己设置了阶段性发展目标：“一年上路，两年成型，三年成骨干教师，五年成优秀教师。”没承想，目标的达成之路竟一波三折。

从2017年到2020年，鹿明杰与大多数没有经验的青年教师一样，把考试成绩看作唯一法宝。为快速提升学生的成绩，他采用“题海战术”。一个学期下来，学生平均能做60多套试卷。在一系列的“高压政策”下，班级语文成绩名列前茅。初战告捷，鹿明杰倍感欣慰，在心里把自己定位成一名优秀教师。

忙忙碌碌已三年，直到有一天，课代表对他说：“老师，班里的同学都害怕您。您布置的作业太多，我们感到上语文课没意思。”这句话深深地伤了鹿明杰的心。他发现，学生们上课时确实没有精神。鹿明杰开始反思：是不是学生的成绩提高了，我就是优秀教师了？是不是学生的成绩提高了，就证明学生喜欢学语文了？语文教学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鹿明杰在反思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教师，眼里不能只有分数，眼里还要有学生。于是，他开始尝试改变教学方法，把师生关系转换成亦师亦友的角色。鹿明杰发现，做60套题和20套题的效果是一样的，为什么不省出时间让学生去做其他事情呢？他开始把无效的试卷讲评时间用于学科研究，让学生把无效的做试卷时间用于读书。这样做不仅没有耽误学生学习，反而提高了成绩。学生们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紧张、焦虑。

从2020年到2023年，是鹿明杰最苦、最累也是收获最多、成长最快的几年。他开始认真研读教参和专业书籍，利用寒暑假时间，用思维导图梳理小学各学段单元整体目标和课时目标，每次上课都要对照目标进行课堂教学。为解决“教什么”和“怎么教”这两大难题，他抓住每一次外出培训的机会，强化语文要素教学意识。这一系列的学习经历让他找到了在语文教学上的差距和盲点，逐步培养起自己的课堂研究意识。

最近几年，鹿明杰大大小小经历了省、市、区三级举办的14次比赛。每一次参赛都是一个“扒皮抽丝”的过程：白天正常上课，晚上修改教案到凌晨已是常态。鹿明杰记得，那是2020年10月的一次外出比赛后，他刚进办公室，几名学生就跑过来说：“老师，您终于回来了！我们每天都盼着上语文课，我们都想您了！”鹿明杰顿时感到一阵温暖涌上心头——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提高农村孩子的阅读能力，2021年2月，鹿明杰在教研室的支持下顺利申报了教育部重点课题的子课题“小学生阅读积累评价的实践与研究”。作为课题主持人，他带领语文教师深入研讨建构小学生“三段六层十二阶”的阅读积累评价指标体系。通过对不同年级、不同文体的阅读试题命制，他一方面指导教师“活用”评价标准，另一方面也让学生对自己的阅读能力有客观评价，提升阅读能力和习作水平。一次，已升入初中的一名学生回母校探望时高兴地对鹿明杰说：“老师，我们年级有1300多人，我的语文成绩考了Ａ级。这多亏了您在小学引导我读了很多书，积累了很多阅读与写作经验。”那一刻，看着学生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鹿明杰倍感欣慰。

为切实做到“双减”背景下的减负增效，走出传统作业误区，作为学校教研组长的鹿明杰带领语文教师们有针对性地设计了与课文同步的“三环四维”作业，帮助学生在作业中提升语文素养。这项成果获得了山东省优秀作业设计三等奖。学生们评价道：“这样的语文作业才有意思！”

大量的课堂研讨工作不仅没有影响学生的成绩，而且更进一步，使学生的成绩名列前茅。在一次家长会上，当一名家长看到自己孩子的语文成绩从入学时的D级提高到B级时，这位朴实的农民眼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那一刻，鹿明杰也流泪了。“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家长的认可是他最大的幸福。

从一人独行到

携手同行的“90后夫妻档”

支持是理解正在做的一切。2017年，鹿明杰背井离乡来到峡山区当老师；同年，他的未婚妻胡冰研究生毕业后进入烟台一家银行工作。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都满意。在尘土飞扬的人生路上，面对这个“岔路口”，这对相识相恋多年的情侣经受了许多考验。鹿明杰回忆说：“在初入职的半年里，两个人聚少离多，矛盾、分歧也很多，经常在电话中说着说着就不欢而散。未婚妻一直希望我重新考回烟台，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在烟台当老师多好啊！那里才是彼此爱情和事业顺风顺水的港湾。’”

迷茫间，半年已过，鹿明杰经常发电子邮件宽慰未婚妻，把自己在农村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告诉她。“老校长、村主任对我一直都很好。村主任让我住进了他给父母新装修的房子里，老校长给我送了一车自家种的大白菜。今天，村里的老百姓又把我叫到家里改善生活了。今天，学生们考了全街道第一的好成绩。今天，学生们写的作文感动得我流下了眼泪……”慢慢地，未婚妻也被鹿明杰扎根乡村的初心感动了，辞去了待遇很好的银行工作，一切从零开始，准备教师资格证和教师招聘考试。鹿明杰一方面给未婚妻当“老师”传授备考经验，另一方面也给未婚妻扮演“学生”陪她试讲。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2018年9月，未婚妻也加入教师队伍。就这样，他们俩成了扎根峡山农村教育的“90后夫妻档”，开启了一起上班、一起备课、一起钻研教材的教书育人之路。

夫唱妇随，相濡以沫。“我们俩在一起时就是聊工作、聊学生，互相交流一些教学或班级管理上的好办法。我班里的学生她都认识，她班里的学生我也全了解。”鹿明杰说。胡冰是一名心细、负责任的教师，为尽快实现从一名银行职员向小学教师的身份转变，她见缝插针地学习学科专业知识和班主任带班理念，开启“师徒同心、互助教学”的新模式。在胡冰的班级里，每名学生在前后左右都可以找到帮助自己的同学。中午，在办公室里吃饭时，鹿明杰总能看到学生们主动找胡冰讲解数学难题。出于对妻子的心疼，鹿明杰经常劝妻子：“先吃饭，饭后再教也不迟。”妻子却说：“孩子第一位的。他们来问我问题，我感到挺高兴。”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每次考试，学生们的数学成绩都名列前茅。谈起同事及领导对胡冰的认可，鹿明杰脸上满是骄傲。他说：“作为教师，如果你只想完成自己的日常工作，那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如果真正要让学生进步，走进学生的心里去，那就很不简单了。”

鹿明杰的选择同样也是胡冰坚守的理由。她曾对教师职业写下这样的感悟：“我不是脊梁，但我的事业是脊梁！我不是未来，但我的事业创造未来！”在鹿明杰参加省、市、区三级组织的多次课堂比赛前，胡冰为了让鹿明杰安心备赛，把一切家务活都揽在自己身上。为了真实模拟课堂授课情景，胡冰扮演鹿明杰的“学生”，陪他试讲，帮他纠正。有了妻子的陪伴与支持，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铿锵有力。

熬住就是一切。村里学生们的天真好学和乡村教师们的淳朴敬业让这对“90后”夫妻留恋不舍、奋斗拼搏。他们钟爱一份事业，平时一起上下班。这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可是一个家庭、两名教师，往往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因为长辈都不在身边，夫妻俩又都是班主任，女儿还没有到上幼儿园的年龄，只能跟着姥姥、姥爷在烟台生活。夫妻俩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去照看女儿，他们内心深处觉得亏欠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在领导的眼里，鹿明杰是个好员工；在学生、家长的眼里，鹿明杰是个好老师；可是，在家里，鹿明杰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爸爸。孩子3岁了，他用来陪女儿的时间却很少。在暑假托管的时候，为了让学生们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他自费给他们买航天器模型。学生们玩得很开心，而他却没顾得上给自己的女儿买一个玩具。妻子有时也会抱怨他对家庭贡献得太少，他听在心里，也疼在心里。女儿6个月大就会叫妈妈，而这声“爸爸”他等了足足15个月。在听到女儿能清楚地喊出“爸爸”的那一刻，鹿明杰也激动得流泪了。他经常跟妻子讲：“我想趁年轻多为学生们做点儿事儿，这样或许能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虽然，到今天为止，他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在他取得的成绩中，有一半归功于他的妻子。

“他们是在为峡山的教育作贡献。”赵戈小学校长王作贵提起这对“90后夫妻档”便赞不绝口，“像他们这样背井离乡，亲人不在身边帮衬，却家庭和睦，能够相互扶持、理解的‘夫妻档’教师特别难得，而且他们还愿意一直扎根在农村。义务教育的优质均衡发展就需要更多这样的教师。”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鹿明杰从来不后悔选择农村教育。在这6年里，他感到幸福的不是获得了多少荣誉，而是在妻子的鼎力支持下坚定地行走在农村教育这条追梦路上。“我看到农村学生与城里孩子的差距在不断缩小，看到自己带领的六年级86名毕业生有54名选择留在峡山上学，我就觉得值！这就是希望！” 鹿明杰说。

在赵戈小学，学生是鹿明杰课堂上的主角

快乐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