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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版:杏坛
三十而立    守正创新
杏坛
07
【如歌散板】

我家有棵枣树

□ 布汝奎

鲁迅写道:“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读者从中品味出不同感悟,有的说是孤寂,有的说是战斗,有的说是替代,各有道理各有原因。

农村的庭院,基本都有树,在家时感觉不到,也从不在意。可一旦离开家,梦里回到庭院,首先就会看到那些树,然后看到树下的人。是否鲁迅在凄冷的秋夜,看到窗外的一棵树而后又看到一棵,这种非病句、非啰唆中有着深深思念,或是对故乡,或是对故人,或是对故事。

一棵院子里的树,守卫的不仅仅是这方土地,更是一种安宁的生活。我家院子正中有棵枣树,皲裂硬实的树皮刻下一道道岁月的痕迹。应该没有人喜欢摸枣树皮,太硬、太扎手,就像倔强的老人,不屈地面对生活。儿子问:“这树多少年了?”我说:“你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有。我小时候记得就这么粗,几十年了,它好像没有变化。”搜索记忆,它似乎比30年前粗了点,离近了观察却是看不出变化。枣树下有个垒起的方台,因为旁边就是水井,洗洗涮涮就在这里。洗脸水、洗衣服水,随手就倒在树下的小坑里。每次倒水,我都担心这满是肥皂、洗衣粉、洗衣液的废水会把枣树浇死。可贪图方便,下次继续倒。

我担心的废水总是很短时间就没了踪影,枣树依然年年苍翠。年年如此,也就让人慢慢忽略了它的存在。最让人想到它的时候,不是“八月十五枣红圈”,而是秋风落叶时。一夜风吹,早晨的庭院就铺满落叶。枣树的叶子小,角角落落都是,清扫起来很麻烦。每当这样的深秋,母亲都会早起打扫院子,尽管扫了还落,只好落了再扫。前年,母亲在这个时节生病住院,我回家探望。晚上独自回到家,几天没有打扫的落叶被风刮得成了堆,那方台上、脸盆里,枣叶枯黄。我一下子感到很孤独,感到只有母亲在的家才是家,才有温暖。母亲就像这枣树,她在,院子才有温度,才能容纳蓝天白云和雀语燕飞。

院子里的树不同于路边的树,路边的观赏树木,只是让我们走马观花。院子里的树,让人对生活有笃定感,只要它还在随四季枯荣,生活总有盼头。树能给人这种感觉,因为树是不移、不动的。风可以拂袖而去,水可以调头疾走,云可以随心飘逸,走兽可以四处巡游。可树,一棵树长在了这,它就只能长在这了,它做不了自己的主。做不了自己的主的,除了树还有山。所以山上多树,因为它们互相欣赏。山怀抱着树,帮它抗拒风雨,帮它仰望苍穹;树仰慕着山,给它带来风吟,给它引来鸟鸣。老家聊城没有山,人说“家里有石才能安”,我总想找块好石头放在家里。上次回家看到枣树,我才觉得何须找石头,这树就是一座山。它守护这院子已近百年,还将到永远。几年前,我看树上挂着十几年不用的两个锄头,想拿下来保存一下,可是已经拿不动,它们深深长到了树里。树不仅历经岁月,还包容一切,无论是风是水还是铁,它都守在这里,像时光的锚点,永远不变。

树是坚强的,它从不主动放弃活着。到了冬天,当北风把树的叶子全部卷走,当它彻底露出虬曲嶙峋的骨骼,你会在寒冷中体味到生命本质的庄严。许多植物的寿命期限都是可以预测的,它们遵循科学家所说的“程序性衰老”这一生命历程。但树却不是,许多树可以存活数百年。苏轼在《蝶恋花·春景》中写了佳句“天涯何处无芳草”。遍及天涯的不仅有草,还有树。你看天下之大,哪里没有一棵树的跻身之所呢?大漠深处,戈壁滩上,霜天碱地,极寒极热,今朝狂风,明日流沙——胡杨,红柳,杉松柏槐……它们谁也没有拔腿就跑,它们尽力活着,汲取所有能汲取到的养分,从不预设终点地活着。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形势变化中总有大浪淘沙。随波逐流或被搁浅,墨守成规或被淘汰,在迷茫无法抉择时,不如学着做一棵树,以树的真理参看自己的生活。学着像一棵树一样,不责备,不躲避,安放自己,对时间泰然处之。

录入: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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