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魂

在他的追悼会上，我看到他的骨灰盒旁边放着那枚硕大的地球仪，还在守护着他依然鲜活的灵魂。我当时惊诧：是师母眷恋他的深情？是学校追念他的匠心？还是学生缅怀他的创意？

面对那枚与他朝夕相处、伴随他50年的地球仪，我湿润的目光开始出现幻觉——那是一颗跳动在祖国山山水水的赤红的心脏，一会儿又变成一双留恋校园一草一木的智慧的眼睛。

记得地理开课时，他讲的第一句话是：“地球就握在我们手中。”

接着，他变魔术般把地球仪舞得千姿百态、飞彩流转。我们都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这一舞，就是50年，须臾不离。看着它吃饭，搂着它睡觉。

他的地理课，是我们最爱上的课。我想不仅仅是因为他讲得精彩。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说：“这一块像不像丘陵？”同学们说：“像！”

“里面有丰富的矿藏呢！你们一定要做开拓者，抓紧开采啊！”

同学们都听傻了。

他又指着自己眼角的皱纹说：“这些像不像河流？”同学们依然响亮地回答：“像！”

“这些河里流的都是金子，谁淘出来谁就是成功者！”

同学们都听呆了。

“这儿，”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是珠穆朗玛峰，世界最高峰。”

“这儿，”他指着自己的口腔说，“是塔里木盆地，中国最大的盆地。”

“这儿，”他指着自己的脸腮说，“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国最大的沙漠。你们有责任在这儿植上树。看看我茂盛的胡子，就是我的责任感。”同学们都笑了。

他随意采撷出一水一草，都能演绎出出神入化的故事和传说，让我们听得如醉如痴。

我们听他的课听迷了，总觉得不过瘾，以致晚上几个人联合去听他的梦。

我们站在他窗外，依稀听到季节的风雨从他梦中走来，温和地吻他的面颊，他的胡须便如森林般疯长。

我们看到，在冥冥中，他把地球仪搂在怀里，用硬硬的胡茬去刺痒五大洲的心旌。四大洋也感动了，起伏如他潮涨潮落的心胸。

我们知道，他已睡去，传来的是他有节奏的呼噜声。

毕业典礼上，他即席演讲，手里舞动着他的地球仪。

他说：“你们听到没有，有一只雄鸡啼鸣着飞过？”接着，他把地球仪搂在怀里，深情地说，“这美丽的火鸟是我的中国。”

他的十指从南海、东海轻轻划过，接着痴情地一吻，眼含着泪花咆哮：“祖国啊，我液体的祖国！”

此时的会场鸦雀无声，我们听得见，他的血脉已沸腾如长江、黄河。

师母告诉我们，说他最近几年，夜里经常喃喃自语，说他看到了地球魂。

我们想，他是看到了地球魂。我们坚信，他看到了地球魂。我们说，他就是地球魂。

师母说，他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要爱护她！”

（作者单位：单县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