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如何定义“教育”
孔子诸多身份中,最为世人所熟知的,大概就是“教育家”了。孔子思想流芳百世,有赖于教育:正因他教出了一大批优秀弟子,弟子们将他的言行记录下来、形成典籍,他的思想才得以流传。孔子的“政治家”身份实践较为有限,“天下大同”“为政以德”等政治理念却广为传播,也与他“教育家”的身份密不可分。研究孔子,一定离不开教育。
这就牵扯到一个“源头性”的问题:到底什么是“教育”?或者说,孔子如何定义“教育”?
在孔子之前,教育是贵族的特权。孔子创办私学,平民有了受教育的权利,掀开了中国教育史的新篇章。这也让孔子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批“职业教师”的代表人物。在他之前,也有教育行为,但教师并非专职。《黄帝内经》中有很多岐伯和黄帝进行“问答式教学”的内容,岐伯既“为黄帝师”又是臣子。该书虽是假托“黄帝”之名而作,但其反映的上古时期的教学场景,是有参考价值的。
在教育成为一个行业之前,人们不太可能进行系统梳理和研究,孔子是对其进行深入思考并躬行实践的先驱。探究他眼中的“教育”,对我们梳理中国教育的历史是有意义的。
要想搞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了解孔子对人的“天性”和后天“习得性”的认识。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意思是说,人的本性相近,因为后天环境的熏染,逐渐有了差距。本性,是先天的,是人最原始的状态,甚至可以视为“生物人”。习,可理解为“习得”,即一个人在不断接触周围环境、受周围人的影响(包括教育、教化),产生了变化。这种“习得性”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科学的教育、人文的教化,让一个人变得文质彬彬,成了谦谦君子;当然也可能相反,一个人受坏的环境影响,变得无恶不作,成为奸佞小人。
教育是“习得”的一种方式,而且是正面“习得”,是让人向善、向好的力量。在儒家经典《中庸》中,孔子对“教育”给出了更直接的回答:“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一般认为,这句话是孔伋(孔子之孙,字子思,司马迁《史记》称“子思作《中庸》”)引用孔子的话。“修道之谓教”,相当于给“教育”下了定义:修养人的行为,使之符合“道”的要求,就是教育。
和今天我们对教育的定义一样,孔子也认为,教育是塑造人的过程。这个过程,要以“本性”为基础,不能和“本性”对着干。孟子强调“人性善”,儒家大致是在“性善”的框架下,强调提升自身修养。遵循人的本性而行动,即“率性之谓道”;从“率性”到“修道”,光大人性中“善”的成分、消弭“恶”的成分,就是教育。这个过程很复杂。《论语》中不少内容都是在讨论这一过程,比如,“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孔子教授四方面内容:文献、实践、忠心、诚信);“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广泛地学习文献,用礼节加以约束)等。
孔子教育的目标,和当今教育也十分一致,即“成人”。这在《论语·宪问》中有所表现——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孔子的学生子路问什么是人格完备的人(成人)。孔子说:“如果有臧武仲的智慧,孟公绰的清心寡欲,卞庄子的勇敢,冉求的才艺,再用礼乐提升和修饰自己,就算人格完备的人了。”接着又说:“如今的‘成人’何必这么复杂呢?见到利能想到义,危难之际敢于付出生命,长久处于穷困之中却不忘平时诺言,也算人格完备的人了。”
这里的“成人”,意为“人格完备的人”“全人”,是成才的高标准。标准有5个:第一,有智慧;第二,有境界;第三,有勇气;第四,有才艺;第五,知礼仪。我们如今提倡的素质教育,不也如此吗?但同时达到这5条标准很难,不可能每个人都成为“全人”。成不了“全人”怎么办?退而求其次,先保证人品,树“人”先树“德”。人品好了,其他方面的不足可以慢慢改进;品德不好,即使其他方面的能力再强,不仅不能算“全人”,反倒可能坏事。
如此看来,孔子心目中的“教育”,大致可以这样定义:以“天性”为基础,以“成人”为目标,塑造人——也就是“修道”的过程,就是“教育”。
(作者系高级编辑,长期从事教育和历史研究领域的写作、普及传播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