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老济南
鄙人原籍虽是泰安,却已经在济南生活了半个世纪,算得上多半拉济南人了。我在人生旅途中目睹了济南的沧桑变化。许多年轻人只知道“旧貌换新颜”的地方,我却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它们的老地名。比如,阳光舜城原来是太平庄,后来“南拓”的部分是土屋,伟东新区是八里洼,燕山新区是马家庄,开元山庄是羊头峪,大明湖以北的一片新居是菜市庄、北园。行走在泉城路贵和商城一带,我的脑海里会立刻浮现出舜井街、天地坛街、旧军门巷、榜棚街的影子。
济南与时俱进、沧桑巨变,令人振奋,但我总觉得在巨变中好像缺了点什么。我出差去苏州,明显地感觉苏州在巨变中不失“苏州味”,苏州老城保存完好;出差去西安,看到大雁塔、古城墙,觉得西安在巨变中不变的是古都长安的风韵。回到济南,我愈发觉得济南在巨变中丢失了“济南味”,让人少根可寻。
刘鹗在《老残游记》中曾描绘过老济南的迷人景色。“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泉在石板流”、“家家泉水,户户垂柳”、“齐烟九点”等是老济南的典型风景。然而,遗憾的是,这些景物被大大淡化了,甚至失去了踪迹。荷花和柳树是济南的典型特征之一,被定为济南的“市花”、“市树”。只可惜,如今这“市花”、“市树”只能在趵突泉、大明湖里见到,别处则鲜见了。昔日的老济南,站在千佛山顶俯察,可以看到“齐烟九点”,如今大都看不见了。石板上流淌的泉水早已被厚厚的柏油路所覆盖,北门、南门、东门、西门更是没了踪影。外地人问:东门在哪里?许多济南人也说不清。对此,我总有一种失落感。
我并非倒退复古之人,却有一种怀旧情结,觉得旧的东西不见得都是过时应该被淘汰的。古长城很“旧”,却彰显了中华民族的风骨;四门塔很“旧”,每块石头都蕴藏着先人的智慧。济南的除旧布新有点儿太彻底了,许多本应有的“旧味”全没了,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老残游记》中描绘的济南老城,四面古城墙环绕护城河,东西南北各有城门。城内有石板路、小街巷、青砖房,泉在石板上流,垂柳婀娜,荷花娇美,两旁商铺林立,还有各种风味小吃,多么令人神往啊。济南解放时,济南老城尚存原貌。如果从那时起有意保留和修复老城,应该是做得到的事情。方圆不过十多平方公里,改为步行街,可能会出现奇迹。尚存原貌的鼓浪屿是厦门市最耀眼的亮点;山西的王家大院、乔家大院等几处老宅子,竟吸引了成千上万名游客。这些“小玩意儿”、“小摆设”与济南古城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记得上世纪60年代,曾有部以济南“学潮”为背景并在芙蓉街等处拍摄的电影《大浪淘沙》风靡一时,我看后觉得特别亲切,革命青年胸前佩戴的校徽“济南一中”、“正谊中学”、“女子中学”,至今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想,如果有个济南老城,光靠拍电影也将有可观的收入,拍摄反映泉城沧桑变化的《北方有佳人》就用不着去无锡影视城取景了。
怀旧并非复古,因为在“旧”里有历史遗迹,有先祖遗风,有精神积淀。济南老城也是这样。现在看来,这只是一种永久的遗憾了。作为多半拉济南人,我只希望今人能从历史遗憾中汲取教训,在今后的新济南建设中处理好“新”与“旧”的关系,把具有三千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城建设得既充溢着古韵又充满现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