煳锅盔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美食一座城。焦香酥脆、能煮耐嚼的锅盔,是我的家乡湖北天门的风味小吃。在这里,有“锅盔配万物”的说法。锅盔包油条、锅盔蒸肉、锅盔泡面、锅盔炒耳尖……简直是无锅盔不欢愉。
天门的大街小巷都有贴锅盔的。一般是夫妻俩,一个负责揉面,将用老面发好的面团揉成圆柱形,用刀切成一块块;另一个负责撒芝麻,再将锅盔贴进炉子里烤熟。
正宗的天门土锅盔大如草鞋,讲究“鲫鱼背,罗汉肚,燕儿尾巴狮子头,芝麻退壳棒头槌,饴糖刷浆麻壳酥”。如今的锅盔师傅已不耐烦将芝麻退壳、用饴糖刷浆上麻了,却对锅盔的形式和内容进行了很多创新,做出了酥锅盔、切锅盔、炒锅盔、牙子锅盔、猪油锅盔、牛肉锅盔等花样。但我最迷恋的还是陪伴我成长的传统土锅盔。
上初中时,我每天早上4点多就起来读书。当时,整个学校只有一抹昏黄的灯光,是从校园角落贴锅盔的谭师傅屋里发出来的。他们夫妻俩每天早上三四点就开始生炉子贴锅盔。
我需要蹭他们的灯光读书,却没钱买他们的锅盔吃。父亲每周给我的5毛零花钱,是用来买文具的。1毛钱1个的锅盔,可以买两个小本呢!谭师傅做锅盔时喜欢撒葱花,面皮上的芝麻超级多,那浓郁的香味诱得我直流口水。
一个雪天,冷风直往棉袄袖筒里灌,我靠着锅盔炉子读书,仍冻得直打哆嗦。谭师傅突然递给我1个锅盔,说:“这个烤煳了,卖不出去的,你若不嫌弃就吃了吧。”我接过烫手的锅盔,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又酥又脆的锅盔下肚,我浑身直冒热气。
那个周末,我对父亲说起此事。父亲沉吟片刻,说:“谭师傅是个好人啊。”父亲从沙土里刨出两碗芋环,用网兜装了,让我送给谭师傅。那是我老家岳口的特产,是过年的待客菜。此后,我吃到谭师傅“煳”锅盔的机会就更多了。
考上师范后,家里为我举办升学宴,剩余的一包常德烟,父亲让我拿去给谭师傅。谭师傅吧嗒吧嗒地吸着烟,眉开眼笑,说:“我就知道你是个读书坯子,那些锅盔,没白吃啊!”
谭师傅又给我烤了1个锅盔,刷了豆豉酱,香中带辣。我吃得满口留香。
毕业后回母校工作,我发现谭师傅的屋子已改建成宿舍楼了。我再没见过谭师傅,却对锅盔钟爱了一生。这些年,世殊事异,无论锅盔的模样发生怎样的改变,我最爱的还是那个情深义厚的“煳”锅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