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迎春早

作家迟子建说：“最早迎接年的，不是灯笼、春联和爆竹，而是年画……随着一股芳香的油墨味飘逸而出，年画那鲜艳的油彩也就扑入眼帘了，让人仿佛瞬间看见了春天。”

我9岁那年，当民办教师的姐姐从南京的姨娘家回来，不仅带回了一套喝茶的玻璃杯，而且带回了一卷年画。我们把年画一张张贴起来，原本幽暗的土屋一下子便有了生机和春天般的气息，好看极了，比“穷锅门，富水缸”那张年画博人眼球。

父亲知道我爱读书，就把那幅《湖上小学》的年画贴在了堂屋的正墙上。吃过晚饭，母亲把饭桌收拾完毕，我就把戴着玻璃罩的煤油灯端到饭桌上，开始做作业，时不时地会往那张年画上瞅一眼，心想：“你们爱学习，我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那幅画应该是反映我国２０世纪五六十年代正在大力普及教育事业，连渔民的孩子都有书读，都有学上。国家把学校建在船上，蓝蓝的天，碧绿的湖水，老师牵着学生的手站在学校门口，欢迎坐着渔船来上学的孩子们。画面布局合理，教室干净整洁，空气清新，连空中飞翔的野鸭都流连忘返，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记得还有《柳毅传书》《白蛇传》《洪湖赤卫队》，还有天津杨柳青的《五鼠闹东京》……

不仅大人们喜欢年画，而且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喜欢。隔壁刘二婶的儿子一连几天都在哭闹，刘二婶抱着儿子来到我家，一边喂儿子，一边看我家墙上的年画。她看得入神，一向哭闹的儿子此刻也安静地和妈妈一起看年画呢。后来，只要孩子一哭闹，她就把儿子抱到我家看年画。看着年画，小家伙儿就咧着嘴咯咯地笑。

我读高中的一年快放寒假时，雪下得特别大，我的同桌说他家有一幅年画是我没看过的，执意要我过去看看。我问他啥主题，他说到家就知道了。年少轻狂，我俩不顾寒冷，在皎洁的月光下踩着积雪去看年画，这可是要跑十几里的路啊！到他家才知道，原来是光头大腹的和尚在那里开口乐着，落款：大肚能容天下之事。我不禁莞尔一笑，开心极了。我明白了同桌的苦心。他知道我那段时间的苦闷与彷徨，所以带我来看他家的年画。记得连夜返校的时候，我俩在雪的世界里一路高歌，狂奔向前，仿佛春天就在眼前。

前年春节前，儿子结婚的时候，老同学杨后光送了我一幅年画：整幅画面红梅怒放，两只喜鹊蹬梅唱和。贴好之后，后光冲着我就是一拳：“祝贺啦！老同学——今天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喜上眉梢呢！”我俩拥抱在一起，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

随着时代的发展，视角的多元化、网络化，可看的东西太多了，年画日渐萧条，贴年画不再是过年的必选项目了。

年画喜迎春的过往，总是烙印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思之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