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粒种子一起发芽生长　

我喜欢种各种各样的种子，因为好奇它们的样子，因为在看着它们发芽生长的过程中，总有许多精神上的喜悦和关于生命的启迪。

不久前，我在家里种了一粒牛油果的种子，用了最喜欢的花盆和最好的营养土。于是，它成为我那段时间每日清晨最惦念的一件事儿——今天总该发芽了吧？我从来没有忘记给它水喝呢！可是它却一直沉默地睡着，并不理会我的着急。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20天过去了。它仍然一点儿发芽的迹象都没有。于是，我断定它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发芽了。那天，风很大，它又被风掀翻在地，花盆裂了。于是，我把花盆碎片放进塑料袋，然后扔掉了。当时，我的心里有一些遗憾和悲伤。

过了几天，又吃牛油果时，我再次把它的种子留下——是不是那些营养土因放得时间太久而没有养分了？或许可以试试水培。想到这里，我马上腾出一个水杯，用牙签把种子架在水中。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在我每天的观望中，它仍是毫无动静地睡着。就在我再次判定它死亡的第十六个清晨，它裂开了一条缝！是的，它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缝儿的中间长出了一个绿点儿。

绿点儿向下延伸着——那是根。

接下来的一周、两周，这个绿点儿的根每天都向下延长一些，已经在水中长成相当可观的一盘了。

可是，它却仍然没有一点儿要向上发芽的意思。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粒被我扔掉的种子，它没有死，而是一直在生长，以扎根的方式在黑暗的土壤里向下生长！但只是因为它没有被我看见，就被我彻底否定了。

我想到了班里那几名默默努力却一直没有取得明显进步的学生。他们这几天似乎开始对自己失去信心了，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松垮。我找他们谈过话，但并不奏效。

于是，我将一粒新剥的牛油果种子放在一个透明水杯里，带到了教室里。

学生感到很新奇，每天清晨一进教室就去围观这个新成员。一个星期后，他们对它失去了兴趣。因为它既不生根，也不发芽。甚至有的学生判断这是一粒坏种子，是不会发芽的。但我依然让那几名学生坚持给它每天换水，并告诉他们“再等等看”。

在第二十天，它在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在第二十五天，它的根向下冒出来了。

在第三十天，它的根已经长得很像样子了。

在第四十天，它还在一心一意地扎根。与此同时，一点儿发芽的迹象也没有露出来。

那天，在语文课上，我没有讲课。“今天，我们请这粒种子来给大家讲一讲。”我说。然后，我将这粒种子拿起来，依次经过每名学生，让他们猜想这粒种子此时此刻最想跟我们说什么。

学生模仿着种子的语气，既搞笑又认真地说道：“你们都以为我死了，但其实我是在扎根呢！”“一开始的时候，你们每天都来照看我。可是只是因为我没有很快地发芽，你们就不理我了。”“你们要对我有一些耐心。等我把根扎好了，我就会发芽。”“你们几乎都对我不抱有希望了，但我不会放弃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在扎根。”……

我说：“你们现在替种子说出来的这些话，简直就是最好的哲学。是呀，它没有死亡，而是在扎根。等它把根扎好了，就会发芽、长叶了。而这个扎根的过程可能会很长、很长。而且，如果在土壤中，就完全不会被人看见。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它只是孤独地、顽强地在黑暗中积蓄力量。它不放弃自己，因为它知道自己在扎根，只有根深才能叶茂。”

我又把那粒被扔掉的牛油果种子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我说：“在发芽之前，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可能都是孤独的，都不会被看见、被肯定。但这段沉默且黑暗的时间总是值得的，因为只要你不放弃扎根，总有一天，就会长出让所有人惊羡的芽儿。”

在那天的作业本上，我看到那几名学生写道：“我不会放弃努力，因为我知道我在扎根，而且可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持续这种行为，为发芽积攒力量。”“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一粒牛油果种子。”“我或许不该灰心丧气，或许我正处于漫长的扎根期。如果放弃，我就永远发不了芽了。”……

我没有再单独找这几名学生谈话，因为这粒种子一直陪着他们。而现在，这粒种子已经长成一棵很高的树苗了，笔直的茎、闪耀着光泽的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们还是每天给它换水，并讨论着等它再长高一些就将它移种到牧牛山上去。我们甚至都想到了，等它结了果子，应该会是怎样的好滋味。

（作者单位系山大辅仁学校）